婧舒花多久時間才回過神？不記得了，但回神後想到的第一件事是……</p>

她蹲，握住涓涓小小的肩膀問：“剛才是你嗎？是你叫姊姊丟荷包？”</p>

涓涓低頭沒回應</p>

婧舒嘆氣，失望道：“不是你嗎？”</p>

瑛哥兒體貼道：“姊姊別難受，涓涓還小，等她長大就會說話”</p>

秧秧拉起涓涓的手，也安慰“涓涓不怕，姊姊沒生氣，只是有一點點小失望，涓涓別心急，說話這事兒慢慢學就會”</p>

四人的互動讓江呈勳覺得自己被排擠了，心裏有點不爽，但……哈哈，大丈夫哪怕被排擠，木不秀於林，風哪會往它身上臺？問題在於：他是大丈夫，不是婦孺，他與他們不是同路人嘛，當然說不上話</p>

那他跟誰是同路人？懷疑啥，當然是阿雋</p>

行了，讓人護送他們回府，至於自己……去把好友撈出來，好好慶祝一番</p>

誰知他剛走出門，涓涓突然擡起頭迎視婧舒，小小聲說：“是我”</p>

這兩個字，所有人都聽見了，空氣突然變安靜，但不過數息，三人張臂緊緊摟住她，又叫又笑、滿心歡喜</p>

“涓涓說話了，涓涓長大了，涓涓好能幹……”</p>

兩個字引起如此大的效應，前無古人，後無來者悄悄地，涓涓勾起嘴角，拉出一個沒人見過的微笑</p>

回到王府，席雋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一陣歡聲笑語</p>

但是，並沒有</p>

是因為回來得太晚？</p>

進士游街之後，緊接著是鹿鳴宴，皇帝在宮裏宴請新科進士，據說父親已經在外撒錢，開上一場小型宴會了，過多的讚美讓父親步伐有些飄忽</p>

鹿鳴宴這種事與武官毫無關系，但父親大大方方加入了，拉著兒子在眾文官中周旋，很快地，所有人都曉得他是忠勇侯的長子</p>

出宮後，江呈勳的馬車在道旁等著，非要拉他去慶祝</p>

盛情難卻，席雋去了，雖沒待太久回府時天色還是晚了，孩子們一個個已經上床去了沒事，孩子嘛，挨不住咽</p>

但他進了蘭芷院，半點喜慶氣氛都沒有？怎麽會？婧舒不是喜歡男子功成名就嗎？難道“狀元”於她還不算成功？那麽……行吧，將今日與皇帝的對話同她說說，他不會只是翰林編修，他的起點比許多狀元來得高</p>

知道這個，她就會開心了吧？</p>

懷著這個念頭，他敲開她的房門</p>

婧舒開門，但她的臉色微沈、眼睛紅腫，哭過了？</p>

為什麽？因為他搶走薛晏的狀元？不對，就算自己不當狀元，以薛晏的程度也進不了一甲，所以她傷心是因為薛晏表現得不如預期？</p>

倏地，他的臉色也沈了，心臟墜入無底深淵</p>

她仰頭望他，兩顆豆大的眼淚順著臉頰滑下</p>

他很生氣，但她的眼淚讓他的怒氣發作不出，他一點都不想問，但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他忍不住開口，“你怎麽了？”</p>

“涓涓不是癡兒”</p>

什麽？不是因為薛晏，而是因為涓涓？但……涓涓不是癡兒，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啊，她為什麽要難過“所以呢？”</p>

“她今天開口說話了”</p>

明白，問題出在她說的話“涓涓說什麽？”</p>

她說繼母對她很冷淡，曉事後、她的記憶裏，繼母從沒正眼看過她在父親面前，繼母豁達大肚，但私底下常常克扣日常，婢女是繼母的人，她被冷嘲熱諷是常事，掐打挨揍幾日就要上演一回，她害怕繼母更害怕婢女</p>

繼母犯錯、父親盛怒，經過花園時，她看見正在餵魚的涓涓，竟然一把抱起她扔進池塘裏</p>

若非嬤嬤經過把她救起來，她早就死了，在半昏迷半清醒之間，她聽見婢女的對話</p>

她們說：“萬一大小姐清醒，揭穿真相，必定會鬧得滿府雞飛狗跳”</p>

她們壓低聲音商量著，要不要趁她醒來之前將她悶死，然後到夫人跟前表功謀前程？</p>

聽見那話，涓涓嚇得全身顫抖，卻一動也不敢動，不久後她感覺有東西朝自己的臉靠近，猛地張開眼睛</p>

“你是誰？”這是涓涓張眼後的第一句話之後她一直裝癡扮傻，方能逃過一劫</p>

才五六歲的孩子，竟然為了生存必須裝瘋賣傻？她以為秧秧夠可憐了，但好歹他有祖母疼愛，反倒是涓涓這個侯府小姐，連想要活下去都得小心翼翼</p>

聽了這番話，席雋沈默不語，本就猜到涓涓的病與岳君華月兌不了關系，沒想到是她親自動的手</p>

非常好吶岳君華，連稚童都下得了手，她的心有多黑？</p>

“涓涓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，變得敏感怯懦，早慧善感的她對人事物都帶著幾分恐懼，對誰都小心防備，何況又遭遇那件事，她……”婧舒哽咽</p>

他握住婧舒的肩膀，將她納入懷中，輕拍她的後背，斬釘截鐵道：“沒事了，岳君華沒有機會欺負涓涓了”</p>

她沒聽見他在說什麽，只感覺自己被他抱入懷中，他的胸口很寬很硬、很能夠安慰人，讓她下意識想往裏頭鉆，只是……合禮嗎？這樣……不應該的對吧？</p>

她直覺將席雋推開，這一推後擡眸，卻撞見他委屈的目光，那是……受傷？</p>

她欺負人了？他對她處處好，她卻欺負他？突然間慌亂了手腳，婧舒不知如何是好，看著她手足無措，他想笑的，但他沒這麽做，反倒蹶起嘴，表現得……不只委屈還冤枉</p>

怎麽辦，他難受了，要怎麽安慰才好？今天是他考上狀元的大好日子，她沒恭喜人家，還傷了人家？她真是糟糕透頂</p>

一雙眼睛東轉西轉，她找不出合理的話來解釋自己的欺負行為，最後只能吶吶道：“你身上有酒臭味”</p>

呵……他怎麽都沒想到她會拋出這句</p>

對，突兀的是他，逾矩的是他，他正準備迎接一個合理的巴掌，因此裝可憐、扮委屈，盼望她下手留情</p>

誰知沒有巴掌，沒有怒氣沖天，竟只有一句“你身上有酒臭味”</p>

所以這可以解釋，她並不討厭他的擁抱？咧開嘴，笑得滿臉雀躍，他說：“我回房洗洗，你等我，別睡了啊！”</p>

這是什麽對話呀？等他？天那麽黑了呀，孤男寡女本就不應該，他還讓人家等他？這話會引人誤會的，好像她晚上不睡覺就為了等他</p>

但沒錯呀，自從搬進王府之後，哪個晚上她沒等過他</p>

她等來一場對話、一份禮物、一個故事，等來滿空星辰、等來新月西沈，等來一個安心的懷抱，在他懷裏入睡……</p>

這會兒，她終於發現原來自己總是在等他……</p>

她還沒回應，他已經轉回到屋裏，她看著他房間裏的燭光亮起，頑長的身影投映在窗紙上，他直接拉開衣服，彎腰除去……</p>

轟地，臉一陣爆紅，她急急轉身回屋，還想反駁什麽似的，輕輕說了聲，“誰要等他”</p>

關上門，背靠在門上，一分驚惶、兩分害羞、三分……歡喜？</p>

她歡喜！嚇大了，她捫心自問，真的是歡喜嗎？</p>

一問、二問、三問……她終於問出答案，是啊，她歡喜</p>

歡喜被他擁入懷裏，歡喜被他歡喜，歡喜為他等待，低頭捧住臉頰，她把笑容隱在十指後，沒人擄她，臉上卻熱辣辣地一片通紅她……歡喜呀……</p>

窗臺上三個連音輕叩，席雋道：“進來！”</p>

黑衣男子進門，他是玄霽，霧雷震霽、霜霓霞靈，男女各四，共八人，全數聚在那幢宅子裏了</p>

他們是“越清禾”的人，席雋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全數留下，看來“越清禾”做人不錯，臨死前的幾句話讓他們心甘情願為自己所用</p>

“爺，今日跟蹤岳君華有所獲”</p>

“哦？說來聽聽”他笑了，笑容間帶著一絲狠戾</p>

席雋再出現時，帶著一身皂角清香，束起的頭發有幾分微濕敲開婧舒房門，在她出現同時展開雙臂，朝她靠近，問道：“還有酒臭味嗎？”</p>

這人真壞她笑而不答</p>

見她臉紅，他笑得更歡了，玄霓說女人只會在喜歡的男人面前害羞</p>

他知道比較這種事很無聊也沒有必要，但他就是忍不住比較，想想在薛晏跟前的婧舒，雖然熟悉得像親人，但態度落落大方不曾害羞，與在自己跟前的嬌羞模樣截然不同</p>

這個比較……是的，讓他心情飛揚</p>

“今天怎麽這麽晚回來？”婧舒問</p>

“讓你久等了”</p>

雖然這話說得很真，但她還是覺得有解釋的必要性“不是我等，是涓涓、瑛哥兒他們等都累了，他們想同你道喜”</p>

這話說得真是欲蓋彌彰，婧舒忍不住苦笑，她覺得自己挺會講話的，怎會這時候……糟糕透頂</p>

他沒戳破她也不教她尷尬，解釋道：“鹿鳴宴後，皇上與我深談”</p>

“皇上喜歡你嗎？”</p>

“應該喜歡吧，否則不會談那麽久，通場元郎會進翰林院，但我沒進”</p>

“你進了哪裏？”</p>

“皇上讓我做散騎常侍”</p>

“那職位是做什麽的？”</p>

“常伴天子左右，規諫過失、以備顧問”</p>

這麽親近皇帝的職位？說得好聽是天子近臣，但是……“伴君如伴虎，這差事好危險”</p>

“沒錯，但那可是從三品的官”一甲進士能混到六品官都是祖輩燒高香了，他可是三品官呢，當然由不得他矯情，席雋很清楚這當中有多少成分是因為帝王對父親的喜歡</p>

“剛入仕途起點就這麽高，會不會有人心生不平？”</p>

“身世曝光之後就有人認為我這狀元名不符實，若非殿試策論貼在榜上，『裙帶關系』這四字早就牢牢扣在我頭上但我確實在皇帝跟前過了明路，沒通過府院試、鄉試會試，直接進入殿試，你都不知道榜眼見到我說話有多酸”</p>

文人相輕，要承認別人比自己好並不容易，何況他是個從天而降的意外</p>

“今天的鹿鳴宴很辛苦吧？”</p>

“不辛苦，很熱鬧”</p>

“發生什麽事？”</p>

他一笑，指指屋頂“上去聊？”</p>

他終於理解待在屋頂的好處，空氣好、風微涼，滿天的星子和皎月都為他們而閃亮，最重要的是——那裏不容易坐穩，不想摔跌，就得找個有功夫的男人依靠</p>

嗯，他喜歡被依靠</p>

熟門熟路的手臂往她腰間一搭，她下意識把頭埋進他懷裏，感受風從耳際吹過，眨眼功夫兩人雙雙來屋頂，石鉚很會看眼色的，主子剛飛上來，他立刻飛下屋頂，讓出地盤睡覺去</p>

“說吧，鹿鳴宴有什麽熱鬧？”她越來越喜歡聽他說話</p>

“策論貼出，多數人沒話可說，但榜眼周銘生仍舊氣不過，他說我肯定事先就知道題目”</p>

“這話可是重大指控，指控考官舞弊”</p>

“可不是嗎？此話一出，就算他入朝為官，那些老大人們也不會讓他的仕途太順利”</p>

“有人跟著他起関？”</p>

“當然有，誰讓我父親在皇帝跟前吃得開”</p>

“那你就被他們逼得坐實這個名頭？”</p>

“當然不，雖然參加殿試確實用了特權，但我的實力也不容小覷我問他們要不要再比試一場我讓他們命題，五道題皆與殿試題型一樣，都是當前朝政面臨各項的困難，當場願意比試的人都可以作答”</p>

“那你呢？做得出來？”</p>

“當然，一個時辰五道題全做了，而下場的三十幾人，頂多寫一兩篇，周銘生倒真有點本事，他做了三篇，兩篇寫得不差，但第三篇很明顯是硬湊的”</p>

“所以與你相比……”</p>

“高下立見”他朝她仰仰下巴、滿臉驕傲</p>

這下不光進士們，當場許多官員看過他的策論，驚得說不出話，連丞相都過來問他，如何能有此見解</p>

這有何難，朝政問題不就是那些？只要他們活得夠久，或者當過幾次皇帝，自然難不倒</p>

“以後他們看到你會執師禮嗎？”她為他的驕傲而驕傲</p>

這就太過了，但是他喜歡被她崇拜“文章傳到皇帝跟前，之後我進禦書房，從三品的官就落到我頭上啦”</p>

“皇帝好相與嗎？”</p>

“皇帝多疑猜忌、城府深沈，與皇上打交道就得……”</p>

“就得什麽？”</p>

“忠厚老實，忠心耿耿，忠貞不渝……”</p>

“別跟我說成語，講點人聽的，與皇上打交道就得怎樣？”</p>

“就得傻”像父親那樣、像江呈勳那樣</p>

內廷消息明確，皇太後許是撐不過這個月了，皇太後一走，江呈勳身上所有束縛將會全數解除，那家夥口口聲聲要的自由，就能夠得到了吧</p>

江呈勳對皇太後的感情既矛盾又覆雜，他感激皇太後的疼愛，卻也害怕她的野心，從小到大他只能在皇太後的控制與皇帝的監視下喘息掙紮，尋求微薄的自由</p>

他曾說：“如果能讓我過上一天自由自在的日子，我寧可當庶民，寧可用全部的家當去交換”</p>

對於外面的天地，他無比向往，倘若生在平民百姓家，說不定他會成為一名快樂的游俠兒，可惜老天註定他榮華加身，註定他是籠裏的金絲雀</p>

“可你這麽聰明……”</p>

“裝啊！裝傻，把弱點示於人”</p>

長長地吐一口氣，婧舒扁嘴道：“人間不值得”</p>

他大笑，笑得彎腰“人間值不值得，全在己心，你願意值得便會值得你不想問問薛晏考得如何？”</p>

“對啊，我竟將師兄給忘記了，他考得怎樣？”</p>

忘記嗎？非常好，不相幹的人記那麽清楚作啥？婧舒忘記，他樂得大方</p>

“薛晏考二甲二十七名，應該能順利出仕，但他背後無人、家世不顯，肯定得離開京城到較偏遠的地方赴任”</p>

“這會兒薛嬸嬸終於可以揚眉吐氣”</p>

七品官？這就揚眉吐氣了？她對成功的定義會不會太低，虧他還特地啃幾天邸報，把朝堂大事羅列出來</p>

“薛嬸嬸獨自帶大師兄，這輩子旁的不指望就盼著他能當官，日後再娶個好媳婦就心滿意足”</p>

“好媳婦的標準是什麽？”</p>

“第一：有銀子有嫁妝第二：娘家有懂文識字的第三：性格溫婉柔順，能以夫為尊第四……”</p>

婧舒說了十來條，不管哪一條她都不符合</p>

換言之從頭到尾她心裏都門兒清，知道薛晏的媳婦絕對不會是自己？這個念頭讓席雋樂上加樂</p>

他卸下敵意，為薛晏送出祝福“但願他能心想事成”</p>

“會的，聽說真有榜下捉婿這事兒，說不定今日進士游街，師兄收到無數香囊，已經被名門閨秀看中”</p>

“說到這個，你丟給我的香囊……”他緩緩搖頭，一臉的不滿意</p>

“你不喜歡嗎？是王爺買的，涓涓讓丟我便扔了”</p>

“所以你根本就不想丟香囊給我？”他又“受傷”了</p>

這、這……不是想不想的問題啊，她又不知道他去參加殿試、不知道他會考上狀元，當時她整個人都處於渾沌狀態……</p>

她還沒解釋呢，他已經垂下雙肩，滿面苦澀“原來你真的不想”</p>

天，自己又欺負他了，他是狀元郎呢，是三品官呢，這麽值得慶祝的日子，她怎能一而再、再而三讓他難受？</p>

“不是不想，是沒有準備，我哪曉得你這麽厲害，狀元呢，那可是文曲星下凡，不是平常人能辦得到，你知道今天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，有多少人羨慕你，可你那一身才華哪是羨慕就能得到……”她卯起勁把他往死裏誇</p>

是啊，她就是看不得他受傷，你不知道他眉睫微垂、嘴角下拉的模樣多可憐，那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！</p>

他待她處處周到，她怎能給他莫大委屈？太不厚道！</p>

“那你打算準備嗎？”</p>

“準備什麽？”</p>

“給我荷包”</p>

她松口氣，不就是個荷包嗎？“當然，肯定要給的啊，狀元有這麽好考嗎，三年才出一個，我再碰不到比你更厲害的人……”</p>

她把他的馬屁拍得劈裏啪啦響，逗得他無比暢懷，於是他越笑越開心，於是他越來越驕傲，於是他握住她的手，拉到自己胸口</p>

然後她又出現他最喜歡的……傻樣兒……</p>

果然吧，她喜歡事業有成的男人</p>

那麽早已打定主意當一輩子閑散人的席雋，願意為她再拼搏一回</p>

“我等著你的荷包”</p>

“給我三天時間，我馬上做出來”她的針線功夫並不出彩，但她有娘的書冊，有許多奇特的圖案，她定會給他做一個最耀眼、最特殊的</p>

“不急”仰望夜空，他笑問月娘：我是不是已經把這個丫頭給哄上手？</p>

他經常和月娘對話，因為能長長久久陪著自己的不是親人或朋友，而是高掛天際，千年不變的月亮星星，或許它們無法給他建議，但它們始終耐心傾聽……他指向不遠處問：“知道那是哪裏嗎？”</p>

“皇宮？”</p>

“對，忠勇侯府就在那一塊，離皇宮很近，那是皇帝的恩賜”恭王府離皇宮一樣不遠，但對皇太後而言這是恩賜，對江呈勳來說卻是桎梏</p>

“因為皇帝喜歡忠勇侯？”</p>

“對”很奇怪吧，一個善於猜忌的皇帝，竟對父親有如此純粹的感情？是可以相信的人太少，還是當年的救命之恩令他一世難忘？</p>

當然他絕對相信，那與父親的性格有絕大的關系，父親是個貨真價實的莽夫，心裏沒有太多的彎彎繞繞，更重要的是他認死理，一世只對一個人忠心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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